或曰：“德行1者，本也；文章者，末也。故四科2之序，文不居上。然则3著纸者，糟粕之余事；可传4者，祭毕之刍狗。卑高之5格，是可讥矣。”
抱朴6子答曰：“荃可弃而鱼未获，则不得无7荃；文可废而道未行，则不得无文。若夫8翰迹韵略之广逼，属辞比义之9妍媸，源流至到之修短，韫藉汲引之深10浅，其悬绝也，虽天外毫内，不足以喻11其辽邈，虽三光熠耀，不足以方12其巨细。龙渊铅铤，未足以譬其锐13钝；鸿羽积金，未足以方其轻重。而俗士唯14见能染毫画纸，便概以一15例，斯伯氏所以永思锺16子，郢人所以格斤不运也17。夫斫削者比肩，而班狄擅绝手之名18；援琴者至多，而夔襄专清声19之称。厩马千驷，而骐骝有邈群之20价；美人万计，而威施21有超世之色者，盖远过22众也。且文章之与德行，犹十尺之与一23丈，谓之余事，未之闻24也。八卦生乎鹰隼之飞25，六甲出於灵龟之负，文之26所在，虽且贵(疑有脱文)本不必便疏，末不必皆薄，譬锦绣27之因素地，珠玉之托虫奉石，云雨28生於肤寸，江河始於咫尺，理诚29若兹，则雅论病矣。”
又曰30：“应龙徐举，顾眄而凌云31；汗血缓步，呼吸而千里32。故蝼蚁怪其无阶而高致33，驽蹇惊过己之不渐也。若夫驰34骤诗论之中，周旋一经35之内，以常情览巨异，以褊量测无涯36，始自髫龀，诣於振素37，不能得也。又世俗率贵古38昔而贱当今，敬所闻而39黩所见。同时虽有追风绝景之40骏，犹谓不及伯乐之所御也。虽有宵41良兼城之璞，犹谓不及楚和42之所泣也。虽有断马指雕之剑43，犹谓不及欧冶之所铸也。虽有生44枯起朽之药，犹谓不及和鹊之45所合也。虽有冠群独行之46士，犹谓不及於古人也47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