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出·诊祟

  【一江1风】〔贴扶病旦上〕〔旦〕病迷厮。为甚轻憔悴?打不破愁魂谜。梦 初回2,燕尾翻风,乱飒起湘3帘翠。春去偌多时,春去偌多时,花容4只顾衰。井梧 声刮的我心5儿碎。〔行香子〕春香6啊,我“楚楚精神,叶叶7腰身,能禁多病逡巡! 〔贴〕你星星8措与,种种生成,有许9多娇,许多韵,许多情10。〔旦〕咳,咱弄梅 心事11,那折柳情人,梦淹渐暗老残春。〔贴〕正好12簟炉香午,枕扇风清。知为13谁 颦,为谁瘦,为谁疼?”〔旦〕春香,我自春14游一梦,卧病如今。不痒不疼,如 痴如醉15。知他怎生?〔贴〕小姐16,梦儿里事,想他则甚!〔旦〕你教我怎生不想17 啊!

  【金落18索】贪他半晌痴,赚了多情泥。待不思量19,怎不思量得?就里暗销肌, 怕人知20。嗽腔腔嫩喘微。哎哟,我这惯淹煎的样子谁怜惜?自噤窄的春心21怎的支? 心儿悔,悔当初一22觉留春睡。〔贴〕老夫人23替小姐冲喜。〔旦〕信他冲的个甚喜? 到的年时24,敢犯杀花园内?

  【前腔】〔贴〕看他春归25何处归,春睡何曾睡?气丝儿26怎度的长天日?把心 儿捧凑眉,病西施27。小姐,梦去知他实实28谁?病来只送的个虚虚的你。做行云29先 渴倒在巫阳会。全无30谓,把单相思害得忒明昧。又不是31困人天气,中酒心期, 魆魆地常如32醉。〔末上〕“日下晒书嫌33鸟迹,月中捣药要蟾酥。”我陈最良承34 公相命,来诊视小姐脉息。到此后堂,不免打叫一声35。春香贤弟有么?〔贴见 介〕是陈师36父。小姐睡哩。〔末〕免惊动他。我自进37去。〔见介〕小姐。〔旦作 惊介〕谁?〔贴〕陈师父哩。〔旦扶起介38〕〔旦〕师父,我学生39患病。久失敬了。 〔末〕学生,学生,古书有40云:“学精于勤,荒于嬉。”你因为41后花园汤风冒日, 感下这疾,荒废书工42。我为师的在外,寝食不安。幸喜43老公相请来看病。也不料 你清减至此。似这般44样,几时能44够起来读书?早则端阳45节哩。〔贴〕师父,端节46 有你的。〔末〕我说端阳,难道要47你粽子?小姐,望闻问切,我且问你病症因何? 〔贴〕师父问什么48!只因你讲《毛诗》,这病便是“君子49好求”上来的。〔末〕 是那一位50君子?〔贴〕知他是那一位君子。〔末〕这般说,《毛诗》病用《毛诗》 去医。那头一卷51就有女科圣惠方在里。〔贴〕师父,可记52的《毛诗》上方儿? 〔末〕便依他处方。小姐害了“君子”的病,用的史君子。《毛诗》:“既见君53 子,云胡不瘳?”这病有了君子抽一抽,就抽好了。〔旦羞介〕哎也!〔贴〕还 有甚药?〔末〕酸梅十个。《诗》云:“摽有梅54,其实七兮”,又说:“其实三 兮。”三个打七个,是十个。此方55单医男女过时思酸之病。〔旦叹介〕〔贴〕还 有呢?〔末〕天南56星三个。〔贴〕可少?〔末〕再添57些。《诗》云:“三星58在天。” 专医男女及时之59病。〔贴〕还有呢?〔末〕俺看小姐一肚子火60,你可抹净一个大 马桶61,待我用栀子仁、当归,泻下他火来62。这也是依方:“之子63于归,言秣其马。” 〔贴〕师父,这马不同64那“其马”。〔末〕一样65髀秋窟洞下。〔旦〕好个伤风切 药陈先66生。〔贴〕做的按月通67经陈妈妈。〔旦〕师父不可执68方,还是诊脉为稳。 〔末看脉,错按旦手背介〕〔贴〕师父,讨个转手。〔末〕女人69反此背看之,正 是王叔和《脉诀》。也罢,顺手看是。〔诊脉介〕呀,小姐脉息,到这个70分际了。

  【金索70挂梧桐】他人才忒整齐,脉息恁微细71。小小香闺,为甚伤憔悴?〔起 介〕春香啊,似他这伤春怯夏肌,好扶持。病烦人72容易伤秋意。小姐,我去73咀药 来。〔旦叹介〕师父,少不得情74栽了窍髓针难入,病躲在烟花你药怎知?〔泣介〕 承尊75觑,何时何日来看这女颜76回?〔合〕病中身怕的是惊疑。且将息,休烦絮。 〔旦〕师父且自在77。送不得你了。可曾把俺八字推算么?〔末〕算来要78过中秋好。 “当生止有八个字,起死曾无三世79医。”〔下〕〔贴〕一个道姑走来了。〔净上〕 “不闻80弄玉吹箫去,又见嫦娥81窃药来。”自家紫阳宫石道82姑便是。承杜老夫人呼 唤,替小姐禳解。〔见贴介〕〔贴〕姑姑为何83而来?〔净〕吾乃紫阳宫石道姑。 承夫84人命,替小姐禳解。不知85害的甚病?〔贴〕<鬼监魀病。〔净〕为谁来? 〔贴〕后花园耍来。〔净举三86指,贴摇头介〕〔净举五87指,贴又摇头介〕〔净〕 咳,你说是三是五,与他做主。〔贴〕你自问88他去。〔净见旦介〕小姐,小姐, 道姑稽首那。〔旦作惊89介〕那里道姑?〔净〕紫阳宫石道姑。夫人有90召,替小姐 保禳。闻说小姐在后91花园着魅,我不信。

  【前腔】你惺惺92的怎着迷?设设的浑如魅。〔旦作魇语介93〕我的人那。〔净、 贴背介〕你听他念念94呢呢,作的风风势。是了,身边带有个小符儿。〔取旦钗95挂 小符,作咒介〕“赫赫96扬扬,日出东方。此符屏却恶梦,辟除不祥。急急97如律97令 敕。”〔插钗介〕这钗头小篆98符,眠坐莫教离。把闲神野98梦都回避。〔旦醒介〕 咳,这符敢不中?我那人啊99,须不是依花99附木廉纤鬼。咱做的弄影团风抹媚痴。 〔净〕再痴时,请个五雷打他。〔旦〕些儿意,正待携云握雨,你却用掌心雷。 〔合前〕〔净〕还分明说与,起个三丈高咒幡儿。〔旦〕待说个什么子好?

  【尾声】依稀则记的个柳和梅。姑姑,你也不索打符椿挂竹枝,则待我冷思 量,一星星咒向梦儿里。〔贴扶旦下〕

  〔贴〕绿惨双蛾不自持,(步非烟)〔净〕道家妆束厌禳时。(薛能)

  〔旦〕如今不在花红处,(僧怀济)〔合〕为报东风且莫吹。(李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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